第27章 平地起风波
秦淼是过年前几天回家的,她的家里一向没怎么热闹,姊妹很少,过年的时候,总是一大家子围在一起看《春节联欢晚会》。他们都不大喜欢看,可是外婆还是很喜欢,每次过年的时候,都会乐呵呵看到半夜,也会拉着秦淼一起守岁。
外婆每年过年都会腌制许多腊肉,她身体不好,可总也闲不下来,一有空就喜欢自己动手做些泡菜、腊鸡腊鸭和腌肉,然后香喷喷地挂在厨房。
人老了便开始怀旧了,外婆也不例外,总是说起她和外公的往事。那时候家里穷,他们结婚的时候,连个证婚人都没有,只拍了一张照片,两个穿着新做的衣服,端端正正坐在镜头前,就这么一张照片便许诺了终生。
后来他们便生下了唯一的女儿,外公为了给孩子挣点奶粉钱,什么活儿都干过,什么苦都吃过。
“你外公啊,是个可怜的人哟。”外婆一边摸着秦淼的手,一边叨叨絮絮地说话,眼里还闪烁着泪花,“他到死都没有再回去过。”
秦淼拍着外婆的背,想起小时候,自己坐在秋千上,外婆给她喂饭,她荡一下秋千吃一口饭,急得外婆一边喂饭一边说:“哎哟,我的壮壮,多吃一点,吃得多才能长高长壮,变成大人。”
那时候外婆总叫她壮壮,后来陆芳苗嫌难听,便不再让外婆这么叫。而外公在秦淼心中一向都是严厉的,她小时候贪玩,外公便把她锁在阁楼上,让她练习钢笔字。
她上了高中之后,字写得还是那样板板正正,既没有字帖上的阔气,也没有同龄人该有的行云流水,呆里呆气的模样。倒是苦了帮她写试卷的叶西沅,模仿她的字总是模仿得满头大汗。
秦淼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,心底一阵酸涩,她说:“外婆,您再叫我一声壮壮吧。”
外婆一愣,粗糙的手摸上秦淼的脸,笑着说了一句“我的壮壮长大了”。
“这名字挺好听的,也不知道我妈为什么要嫌弃。”
“她啊,总喜欢摩登派的东西,这名字,她嫌土气。你是不知道,你妈妈年轻的时候,剃的那个头发可难看了,还说是香港那边最流行的,原来香港都时兴那么丑的头型啊。”
秦淼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,这就是有一种丑叫你妈觉得你丑!
陆芳苗精神恢复得不错,只是再也不愿意回湖南去了,秦爸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。
秦淼将陆芳苗拉到厨房,嘀嘀咕咕附在她耳边说:“妈,表舅死了。”
陆芳苗听到,吓得大气不敢出,“那个驼背佬死了?跟救我们的那个男孩子有关吗?”
秦淼点头,“嗯,他是警察的人。”
陆芳苗拉着秦淼的手说:“孩子,你没惹上什么事情吧?”
秦淼摇摇头,“当然不会。”
陆芳苗放下了心来,又嘱咐了秦淼一番,才要秦淼准备一下,然后出门一起置办年货。
这会儿街上的人熙熙攘攘,到处张灯结彩,各个店子里都放着喜气洋洋的歌曲,各种吉利话儿的歌词从嘴巴里面蹦出来。
秦淼拉着陆芳苗的胳膊,表面上开开心心的,可眼神却始终游移不定,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。她心里还惦记着荣靳年,这样喜气的节日,他生活得好不好,他会不会感到孤单?
秦淼和陆芳苗置办了许多年货,买了很多糖果和饼干,陆芳苗一直是个很注重生活品质的人,所以买东西向来都是大手大脚。
秦淼小时候和外婆,外公住在一起,都没怎么吃过好东西,像巧克力、奶酪饼干几乎是一个月才能吃到两次。不过秦淼也不甚在意,外婆做的芝麻糖味道也同样不错。
商场里人来人往,秦淼手上提了许多东西,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。秦淼走一处偏僻的角落,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,电话上显示的是林毛毛的手机号码。
秦淼不知道大过年的林毛毛到底打电话过来干嘛,她接起电话,电话那头传来林毛毛做贼一样的声音,“淼儿,你旁边有没有人?”
“没有,我怎么觉得自从你分手之后就神神叨叨的。”秦淼说,“你想说什么,现在就说吧。”
“我好像怀孕了。”
“你说什么,不会是你跟袁一峰的种吧?”
“怎么可能?按照时间推算,这个种一定是陈辞的。”林毛毛在电话那头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,“怎么办啊?”
“你跟陈辞不是好上了吗?”秦淼依稀记得,两人还一起参加了袁一峰的婚礼,他俩穿着打扮风头简直都快盖过新郎跟新娘了,整得跟一对新婚夫妇似的。袁一峰当时那脸色,跟刷了绿漆似的。
“那能一样么,陈辞就是个不着调的,我能跟他一辈子吗?”林毛毛忿忿不平地说,“就算没了袁一峰,我也得找个靠谱一点的老公,要不然我头上该长成一片草原了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打掉?”秦淼心一痛,这好歹是条人命啊。
“不太好吧……”林毛毛在电话那头压低了声音,显得有些难受。
“那生下来?”
“也不太好吧。”
“去你大爷的,那你找我商量个屁,无非就这两种选择,都不太好,那你觉得怎么才好?”
“我再考虑考虑,你先不要告诉陈辞。”
这都是什么事,弯弯绕绕像一团乱麻,剪不断理还乱!秦淼抓耳牢骚急了半天,在这里踱步半天,可这终究是林毛毛和陈辞的私事。
她想,要是林毛毛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多好,那个孩子,既有林毛毛的小脾气,又有陈辞的俊美,那个孩子也会是他们三个人的宝贝。可林毛毛显然不太想要这个孩子,怕自己的后半生被陈辞给耽搁了。
她和林毛毛可是最清楚不过陈辞,顶没心没肺的一个人,能当成一生的伴侣吗?不能。陈辞因为家庭关系,这辈子最不相信的就是真爱,他会为了林毛毛收心吗?难!
秦淼听着电话那头林毛毛的絮絮叨叨,便下意识地看向周围,她眼睛乱转着,刚好和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,戴着黑色绒线帽子的人对视了。不过是一秒钟那人便将头转过去了,继续漫无目的地乱晃着。
秦淼扭头看了一圈,发现二楼一共有四五个戴着黑色绒线帽,穿着黑色羽绒服的高大男人在人堆里穿梭,看上去漫无目的的模样,但实际上,他们的视线所达到的范围都能清晰看到秦淼的动向。
电话里传来林毛毛的声音,“不说了,我先挂了。”
秦淼低呵一声,“别挂,我现在在金瑞百货大楼和我妈一起置办年货,你现在马上打电话给陈辞,你们一起过来将我妈接回去。我还有事,先走了。”
“不是,淼儿,出什么事了?”
“没什么事,对了,你到这边了直接打我妈电话,就说我有事先走了。”
秦淼连手里的年货也顾不上了,拔腿就往人堆里挤,果然那四五个戴着绒线帽子,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,立马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。秦淼拼命往人堆里钻,瞅准了空档就往外跑,还好那些黑衣人都跟着她跑了出来,没人想着去对付陆芳苗。
商场后门是个铁质的楼梯,出去就是一条小巷子,巷子平常来往的人很少,秦淼从楼梯那儿跑了两步直接翻过楼梯跳了下去。还好她平常出门都穿运动鞋,这要穿一双高跟鞋,这会儿早就被人按在地上打了。
秦淼一边跑一边想,到底是什么人要来抓自己,龙五爷抓进了大牢,任氏现在经历了一次大换血,根基不稳,驼背佬也已经死了,为什么她还会被人盯上?
小巷子前方突然出现几个男人,其中一个穿着羽绒服的高大的男人,戴着绒线帽子,围着围巾看不出来,隐藏在一片黑暗之中,看不出本来的面貌,这样的身形,绝对不是荣靳年。他浑身阴冷的气质倒让秦淼想起一个人,可那个人不是已经蹲大牢去了吗?
秦淼没敢靠近,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,戴着绒线帽的男子却动作迅速朝这边冲过来。在千钧一发的时刻,秦淼转身往回跑,可就在转身的瞬间,她被从超市里追出来的,几个戴着绒线帽子的男人拦住了去路。
其中站出来的两个男人将她围住了,一个男人猛地扑过来抱住她的身体,防止她乱动。另一个男人手里抓着一根麻醉剂,想趁机将麻醉剂打进她裸露的皮肤里。
秦淼发了狠,用脚胡乱踢着,然后猛地捏住身后男人的一根手指。男人痛得倒抽了一口气,松开了钳制秦淼的双手,秦淼趁机给了男人一个过肩摔。
戴着绒线帽子的男人冲了过来,趁其不备在秦淼腰上猛踢了一脚,秦淼疼得倒抽一口凉气,倒在地上,然后身后拿着麻醉剂的男人毫不留情一针扎了下去。
在晕过去之前,秦淼模模糊糊看到那个戴着绒线帽子的男人摘下围巾,露出一样阴郁好看的脸,竟然是,龙五爷。
再次醒来的时候,秦淼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处仓库中,她的手被一根麻绳绑着,麻绳的另一头连接着一根糊在水泥墙里的硕大的钢管。
这仓库里没有暖气,所以不远处有三个大火盆烤着。火盆边上有几个背对着她坐的男人,那两个人不知道在窸窸窣窣地说些什么,用的是完全听不懂的南边话。
秦淼咳嗽一声,“大哥,可以给我一些水吗?”
其中一个男人从火盆边上走过来,手里拿了一个一次性杯子,将杯口对准秦淼的嘴说:“喝吧。”
秦淼一边喝一边说:“谢谢了。”
她缓了一口气,这才感觉到手冰冷得异常,因为长时间吊在麻绳上,所以已经充血泛紫了。她难受地动了两下,眼里好像已经被疼出了眼泪,嘴里哼哼唧唧喊了两句,然后又噤了声。
那两个男人看了一眼秦淼,给秦淼水喝的那个男人说:“我帮你把绳子松开,你不要起什么不好的心思,仓库外面到处都是端着枪的人,你跑不掉的。”
秦淼点点头:“谢谢大哥!”
绳子刚一松开,秦淼就立马从床上跳了下来,一只脚抵着男人的喉咙,然后用胳膊绕过另一个男人的喉咙,给了他一记手刀,男人噗通一下倒在了地上。秦淼松开脚,旋转了一下身体,继续将另一个男人用手刀劈晕了。
“你妈没告诉你,千万不要随便相信女人吗?”秦淼看了倒在地上的两个男人一眼,然后朝仓库的大门口跑去。门没有上锁,一拉就开,秦淼刚打开一侧的大门,就看到外面站了好几个男人,为首的正是龙五爷。
他依旧穿着一身臃肿的羽绒服,头上戴着一顶绒线帽子,脸上胡茬很多,看上去有些邋遢。他将黑漆漆的手枪对准了秦淼,脸上狞笑地看着她,“看来,我还是真小瞧你了,现在,给我把手举过头顶。”
“你越狱了?”
他拿着枪,无所谓地笑了一下,忽然变了一副面孔,邪气狰狞的面孔浮现,“我说要你把手举过头顶,你难道听不懂我在说什么?”
秦淼颤颤巍巍举起双手,龙五爷这种人拿着枪的时候,身上那股亡命之徒的气息就全展现出来了,这种人端着枪可不是只会吓唬吓唬你。秦淼思及至此,额头上的冷汗冒了一层,她说:“你,你要我干什么,我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“你不知道荣靳年那狗杂种肯定知道,毕竟你在我们手上,他要敢不听话,我就要让他尝尝什么叫心痛的滋味。”
“我们已经分手了。”
“是吗?那么说你已经没什么用了是吧?”龙五爷的枪口又逼近了几分。秦淼吓得紧闭眼睛,嘴里赶紧解释:“可能,可能他对我还余情未了吧。”
龙五爷一只手摸上她的头顶,指尖穿过她的发丝说道:“这才是乖女孩,你怕死吗?”
秦淼点点头,那把AK47就抵在她的头上,她连点头的动作都不敢太大,生怕那把枪会擦枪走火,让她脑浆崩了一地。
龙五爷将她的头按在胸口处,然后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脑袋,他将下巴磕在她的头顶,轻声说道:“我啊,可舍不得杀你。”
秦淼僵硬地承受着龙五爷的亲昵,头皮一阵发麻,这比用枪指着她更让她觉得毛骨悚然,好在龙五爷及时放开了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