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狐狸尾巴

荣靳年看着睡梦中的秦淼,一张无害的娃娃脸,脸色已经红润了许多。他看着看着,脸就不自觉地贴近了,他感受不到秦淼的热度,只是不时地蹭她一下,像是依恋一般。没有知觉的人,也只能图个心理安慰了。

荣靳年突然想褪下她肩头的衣服,看一看她被咬伤的地方,她穿着系扣子的睡衣,最上面一颗扣子也被牢牢系上了。荣靳年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一样,借了月光,趁她熟睡,然后偷偷摸摸解扣子。

可越是这样,他就是越是控制不住自己,再次重逢,他带来的更多是苦难。可人呐,总是自私的,他越是阻止自己不去靠近,就越想要去靠近,渐渐的,变成想要更多……

解开第一颗扣子,领口稍微敞开了一些,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。可能是皮肤细嫩的原因,肩头还是一大片淤青。他眯了眯眼睛,伸出手,抚摸上那片肌肤,在上面留恋地抚摸着。

他的人生没有痛感,也不会有其他任何感觉,触碰的滋味到底是什么样呢?他只能凭着记忆去寻找。

记忆中,秦淼的唇是软软的,带着草莓的香味。他记得他当时在吃草莓味的冰淇淋,然后,他低着头,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吻上了她的唇,很美好,很柔软的感觉。而现在,他只记得秦淼血液的味道,醇香,浓厚,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味道,像是开在心底的罂粟花。

秦淼血液的芬芳仿佛是印在了他的脑海中一般,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唇角,嘴边的獠牙在月光下泛着白光。

他的身体在疯狂地叫嚣着血液,他忍不住靠近她,最终只是偷偷在她的额头印下了一个吻,然后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。

第二天早上,秦淼动了动自己的腿,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。

这两天山里下了一场暴雨,突然来袭的寒流让秦淼毫无防备,好在伺候秦淼的佣人已经准备好了一件长款的开衫薄毛衣,这种天气穿着御寒刚好。

她的早餐也是被人送过来的,各式各样的早餐,中式,西式都有。她看了一下推车,只要了一杯牛奶和几片吐司,她坐在椅子上,一边吃早餐,一边看着报纸。

在这里的两天除了像废物一样看看报纸外,基本什么都不能做。手机没有信号,而这偌大的度假村完全是一个无网络的状态,获得新闻的手段就是报纸和电视。

“看来来这里度假的人真是来享受生活的,竟然连手机都能放下。”秦淼一边翻看着报纸一边啧啧感叹着。

荣靳年进来的时候,秦淼正看报纸看得入迷,她趴在上面一字一句地看着,荣靳年走到她身边时她才有反应,抬起头,明显是受了惊吓的模样,嘴里嘟囔着:“你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?”

“是你看得太入迷了。”荣靳年坐在她旁边说道,“袁一峰已经回市里了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秦淼松了口气,然后问道,“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?”

“不着急,等你腿上的伤好一点了再回去,或者我可以背着你到处逛逛。”荣靳年看着她笑了一下,“这里很美,这两天落雨了,有点凉,这时候去逛一下很是舒服。”

秦淼还是有些惊慌,荣靳年终归不是十几岁的时候,她很怀念在他背上的感觉,心里却是怕他会因为血液的需求而随时失控。

秦淼说:“不了,我还是自己走吧,我腿也好得差不多了。”

荣靳年本来微微上扬的嘴角以极快的速度撇了下来,那张脸依旧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,眼底没什么情绪。他想用那双冰冷的手去摸摸秦淼的额头,最终却什么都没做,只是将手紧紧地捏成了一个拳头,放在身侧。

这度假村占地很广,从度假村口要走一公里多才能到这里。秦淼他们走的是山路,沿着水源走过来的。直到现在秦淼对这个度假村除了奢华以外,毫无其他的概念。

她和荣靳年在木桥上走着,一眼望去,下面的风景辽阔无比,蜿蜒的公路像是一条巨龙一般盘踞延伸。

她感叹:“这地方真是好看,不过,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危险对么?”

秦淼像是在自言自语,可荣靳年不这么认为,秦淼一向是聪明的,这句话也许别有深意也说不定。

荣靳年不去理会这句话的含义,而是顺势转移了话题,“你的伤好些了吗?”

秦淼看着点,点了两下头,“好多了,走了这么长时间也不会疼。”

“哦,那你的肩膀呢?”

“也不痛了。”

她似乎不愿与荣靳年说起这个话题,匆匆走了两步,将荣靳年甩在了身后。

前方迎面走来两个人,黄头发的那个是黄毛,在他旁边的高个子男人就是龙五爷。秦淼是第一次看到龙五爷,并不认识,可是看到黄毛毕恭毕敬地站在龙五爷身旁,不至于唯唯诺诺,但眼神里绝对是恭顺的。

对于他们这种刀口舔血的人来说,能够让自己抑制匪气的人一定是他们这个圈子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了。秦淼想,眼前这阴冷的男人一定是龙五爷了吧。

荣靳年走上前来,毕恭毕敬地叫了声“五爷”。

秦淼也大气地跟着荣靳年叫了声“五爷”,声音细细的,但是却有底气,毫不闪躲,举手投足之间有些江湖儿女的侠气。

龙五爷点点头,表面上不动声色,其实是在暗暗打量着秦淼,长相算不得惊艳,像个女大学生,只是有种大气是别的女孩身上没有的,看着也舒服,眼神里没那么多计较。没想到荣靳年那个闷葫芦,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的人,找了这么一个女孩做相好。

龙五爷说:“你们小两口好好玩玩,这度假村的风景不错,如果有兴趣可以到后山别墅参加派对,都是你们年轻人爱玩的。”

秦淼低着头笑了一下,觉得龙五爷的语气老气横秋,莫名有些好玩,难道坏事做多了的人都会这样悲春伤秋吗?

龙五爷看着秦淼狡黠的笑容,想起了他在雪山上游玩看到的雪狐,也有那么一股子灵气的劲儿。他感叹,难怪荣靳年看不起那些在圈里游荡的货色,就秦淼这样干净漂亮的,一百个里面也挑不出一个,怎么说呢?就好像找到年轻的感觉。

他也曾年轻过,可惜不记得自己心动到底是个什么感觉了。旁人说得多美好他总感觉不到,如今算是体会到了,就像平静的湖水里投入一颗小石子,泛起阵阵涟漪,不至于有多欢喜,却又让人心里痒痒的。

告别了龙五爷,荣靳年和秦淼又逛到了别的地方,毫无目的地闲逛。这么大的度假村,一时半会儿也逛不完,累了之后,便坐在一处亭子里,巨大的白色阳伞撑起,秦淼和荣靳年就坐在下面。桌子上是佣人刚端过来的下午茶,一壶红茶和一些三明治。她吃得起劲,荣靳年就看着她吃,表情很是柔和。

秦淼一抬眼就看到荣靳年那张有着柔光的脸,带着些笑意,她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糕点递给他,“你不吃?”

末了,才猛然回忆起来,他已经不能吃东西,然后又悻悻然收回手。

“看你吃也挺开心的,不过不要吃得太多了。”荣靳年回忆起以前,他总是看着秦淼吃东西,像个小孩子,喜欢的东西会一下吃很多。

刚开始,她总会将肚皮吃撑,鼓鼓胀胀的然后躺在他的腿上叹气,好了之后又会克制不住嘴。后来他便严格控制她的饮食,不让她吃太多,不然胃会受不了。

秦淼摆摆手,似乎有些不好意思,“那都是以前的事了,我现在可不会蠢到把自己吃撑。”

他的神情似乎有些落寞,“是啊,已经不是从前了,明天我们就回市里吧。”

“你有查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吗?”

荣靳年含含糊糊“嗯”了一声,不知道关于任氏的事情要不要告诉秦淼,便说:“你想知道?”

“当然是想的。”秦淼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说,“危险随时都会降临,我总得提前做好准备。”

“杀我和我养父母的,可能是任家人,靠盗墓建立了一个商业帝国的任家兄弟。”荣靳年说,“你要好好保护自己。”

“任家?在洪北市只手遮天的任家?”秦淼联想了一下前因后果,“难道就连叱咤风云的龙五爷也只是任家的爪牙?”

荣靳年不置可否,他打电话要小九调查了一下小九和T公司的关系,果然发现其中大有猫腻。任家盗墓,将那些文物交由T公司处理,然后再由T公司将文物交给龙五爷流通到国外。

T公司的法人代表是个西班牙人,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和任氏集团没有任何联系,可是背地里却攀枝错节,不过现在很多证据集中在龙五爷手中。

荣靳年说:“你只管小心些就好,其余的事情交给我。”

秦淼看着荣靳年说:“你出现在龙五爷身边其实不是巧合对不对?”

荣靳年“嗯”了一声,抬头看着远处,目光变得绵长悠远。

他们回洪北市是开的黄毛的车,等下了高速之后,荣靳年接了一个电话,电话屏幕上显示着小九的名字。荣靳年按下接听键,里面的小九大着嗓门说道:“年哥,你电话终于通了,叔找你呢。”

“胡叔找我有什么事?”荣靳年看了一眼旁边的秦淼说,“我还有事,咱们回头联系。”

车子开到市中心开始堵车,现在正是下班的高峰期,前面排起了堵车大长龙。百无聊赖之际,秦淼打开了车载音乐,可能是黄毛的品味很有局限性,音乐一打开便是一阵怪叫,然后是各种重金属音乐轮番登场,唱了些什么听不清,只知道吵得脑仁疼。

荣靳年皱了一下眉头,将音乐关掉了,然后说:“要是实在无聊了你就唱歌吧。”

“唱什么你都听?”秦淼显得有些兴致盎然,她喜欢唱歌,唱得也不错,要是加以训练,估计也能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歌星,她说,“那我唱了。”

她唱的是《在这个世界相遇》,陈辞还笑话她一大把年纪了还喜欢看动画片。那时候她在电影院,一个人坐在角落哭得稀里哗啦,电影演了些什么不太记得了,只记得电影里的人死后,人的灵魂都会变成鱼。她在想,是不是,叶西沅也变成了鱼,游到了另一个世界。

她不常唱这首歌,总觉得过于伤感了,化成风雨的人还能再回来吗?

“每条大鱼都会相遇,每个人都会重聚,生命旅程,往复不息,每个梦都有你……”秦淼一边唱一边偷偷擦掉眼角的眼泪,语气故作轻松地说,“你看,我们真的重聚了。”

是啊,重聚了,可早已经物是人非了!

荣靳年将秦淼送到“也行”之后,在拐角处偷偷注视了她很久,车子迟迟不肯开走,直到秦淼进了店子里之后才恋恋不舍地调转车头。

车子一路开到一个小区里,这个小区是新楼盘,入住的人还不多,大部分的房子都还在请装修工装修,所以到晚上的时候,偶尔还会传出来滋滋啦啦的响声,很是刺耳。

电梯里堆满了杂物,都是装修的废料,荣靳年按了十八楼,电梯慢慢地上升着,一直到十八楼才停下。荣靳年走出电梯,掏出钥匙打开了1803号房门。

里面还是毛坯房,没有装修,只有一个钨丝灯吊在上面,散发着黄澄澄的光。灯泡下是一张大方桌子,桌子上面放了很多文件,两个穿着夹克的男人正在哧溜哧溜吃着泡面。

坐在桌子对面的男人年龄大约在五十多岁,胡子拉碴,一脸凶相。而另一个男人则长得斯斯文文,面相苍白,身材瘦小,戴着一副黑色边框眼镜,一看就是个资深宅男。

一脸凶相的男人名叫胡伟军,干警察二十多年了,破过的奇案不在少数。后来在一次追捕的过程中被一名悍匪打断了腿,便从一个击匪英雄变成了一个扫黄警察,这其中的落差只有他自己知道。

早在十几年前的时候,扫黄还是个肥差,蹲点查房,一个晚上收入不菲,现在却是捞不到一分钱好处,所以扫黄从一个香饽饽变成了臭狗屎,谁都不愿意去做。

而资深宅男名叫谢九,认识他的人都叫他小九,干过网警,后来因为接私活,利用网络调查别人的隐私被发现了叫警局开除了。

胡伟军与叶荣生是旧识,这么多年一直在调查当年叶荣生死亡的真相。荣靳年的身份证,就是胡伟军托派出所的朋友办的。

当年他去西山别墅怀念老友时,发现了荣靳年的秘密,成了依靠吸血为生的活死人,这才激起了他调查古墓的决心。后来胡伟军又找了当年与自己一块儿在警局上班的小九,给了他丰厚的报酬之后,三人才一起秘密地调查着那起十年之久的肇事逃逸案。

胡伟军摊开一叠照片,都是荣靳年和秦淼在一起的照片。一个是地下拳场的拳王,一个是古董店的女老板,按道理两个人不该有什么交集。胡伟军说:“这些照片是警方拍的。”

“警方?”荣靳年说,“难道他们以为秦淼也在帮龙五爷做事?”

“倒不至于,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你是我的人,而他们的想法是,从秦淼身上打开缺口,套出更多关于你的事情,然后再由你打入龙五爷内部。”

“警方有卧底?”这么想来,只有任念白是最合适的人选了,他与秦淼阴差阳错地结识,倒是个不错的契机,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想从秦淼身上得到什么。

“看来你知道了。”胡伟军点了一支骆驼烟,猛吸一口,然后靠在椅背上,样子有些懒散,“你打算怎么办?”

小九听得糊涂了,忙问道:“你们在说什么?”

荣靳年说:“静观其变呗。”

小九已经将任氏集团的事情都告诉了胡伟军,胡伟军说道:“要想抓住任氏的尾巴,就必须先抓住龙五爷,再从龙五爷手里收集关于T公司走私,洗黑钱的证据。”

荣靳年点头,“所以,这个龙五爷是个关键,只可惜这人做事老奸巨猾,任何人都不信,就连跟了他十几年的黄毛都得不到信任。不过多疑的人,有一点好,就是随时会为自己留后路。而这后路,就是他们一直苦苦追寻的证据。敢玩火,就要承担引火自焚的后果。”

他潜伏在龙五爷身边这么多年,一直弄不清楚,究竟有没有第三方的存在,如今通过一个古墓,终于是把第三方找了出来,那就是任氏集团。

荣靳年冷笑一下,“是狐狸,总会露出尾巴的。”